31. 冷月
沉默而緊張的氣氛。 黑暗的走廊上,紅髮少年和銀髮少年兩人並肩而行,卻沒有閒聊的時間,只是警戒的注意著周遭一切看似普通的風景。 那簡直安靜的不似遭到襲擊的空間,難以想像二十分鐘前的各種暴力和喧囂。但也因為過於安靜了,反而可疑。銀髮少年合理懷疑他們目前身處敵人製造的結界或是幻術之中,他張開手掌心,喚出散發著綠色幽光的狐火。 「……………。」 被困在幻術裡,其他三位夥伴目前走散中,也不知道有沒有出事,連被抓來支援的除魔師們也不見蹤影……越是思考目前狀況,銀髮少年就覺得自己的胃開始劇烈疼痛。 「……那些傢伙沒那麼弱,你先顧好你自己就好了。」 那聲音使他側過頭去,紅髮少年說著拍了拍身後那對豐滿的羽翼:「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又在糾結那些有的沒的了,別讓我還要分心照顧你啊。」 「阿鳶你才是呢,又感知不到術式,不要離我的狐火太遠。」 知道這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君彆扭的關心,銀髮少年笑著伸手把對方又拉近了自己一些,然後十分不解的望著對方的臉開始漲紅。 ──要是某黑髮少女在此,一定會對紅髮少年投以憐憫目光的吧。 正想開口詢問,沒想到紅髮少年卻又像感應到了什麼那樣一臉驚愕地抬起頭,他張開翅膀,然後一把將銀髮少年護到自己身後,完全忘記了對方體能其實沒和他差多少這件事情。 「阿鳶!?」 「嘖、有什麼過來了!」 有什麼?他的狐火完全沒有反應,所以絕對不是法術。邊想著銀髮少年也注視著前方,糾結於思考的他一時間也沒有對於對方直接將他當作保護對象這事情發怒。 ──啪擦。 像是有什麼東西開始裂掉那樣的聲音。 他們眼前的『風景』像玻璃一樣開始出現裂痕,一條又一條延伸,卻仍沒有完全崩塌。注視著這個畫面,兩人的精神也跟著緊繃起來,實在不知道接下來會出現什麼── 「……………!!」 然後又是啪擦一聲,但這次明顯力道大了很多,這一下風景終於崩塌了……然後他們就看著明顯是某人的一隻就這麼腳踹破了結界,落得滿地碎片。 「這邊也不對麼。」 那是完全無起伏又低沉的聲音,卻很熟悉。 隨著破裂的結界後映入的正常世界的微弱月光,肩上似乎扛著什麼的藍髮青年平安落地,踏得碎片都清脆作響。 「──涼路哥!」 「原來這次來支援的除魔師是你啊……等、你扛了什麼在肩上!」 銀髮少年和紅髮少年各自做出了不同的反應。拍拍身上的碎片,注意到這邊動靜的藍髮青年這才發現兩個小後輩。 「……正好。」藍髮青年想了想,然後動作輕柔地將扛在肩上用披風緊緊裹著的、已經昏迷過去的金髮青年平放下來,讓銀髮少年接了過去,「幫我顧好你哥。」 「純哥!怎麼會………」 「自己硬要跟上來的,沒事,只是施了一個大型法術後體力透支而已。」 然後在差點被傷到之前被他撿到。 藍髮青年說著站起身來,然後從懷裡掏出兩張密麻寫滿墨字的解符咒交給後輩們,「這結界已經撐不住了,預防萬一而已。」 「帶著純先走,另外幾個小傢伙我剛才有遇到,校門口我哥應該也在那。」 「哈?那你呢?」 聞言青年那雙空藍色的貓瞳暗了暗,臉上卻很難得的露出了淡笑,「始作俑者還在呢,當然是去做掉他。」 「……………。」 基於和對方兄長的熟識程度,對這表情非常有熟悉感和痛感的紅髮少年一秒閉嘴什麼都不再多說,然後也順便按過還想再說點什麼的銀髮少年的肩膀。 一個準備大開無雙的前兆。 紅髮少年想,突然覺得要擔心的已經直接變成兇手的性命。 抽出腰間長刀,藍髮青年沒有回頭的又道:「……和他說,我回去後和他算帳。」 語畢,一陣突如其來的強風颳過,等再次睜開眼睛,藍髮青年的身影早已消失,正剩下銀白色的月光灑落一地。 「真是……」 紅髮少年抓了抓自己亂翹的頭髮,然後認分的彎下腰去把青梅竹馬的兄長扛了起來,順便要銀髮少年獸化成白狐的模樣,跳到他另一邊肩頭上。 紅髮少年拍拍翅膀,毫無猶豫地從四樓層高度的窗口一躍而下。 他是很想實行那個傳說中的公主抱啦,但很可惜他還沒辦法扛著兄長兼公主抱銀髮少年……嗯,大概飛不起來吧那樣。 夜風擦過耳旁,他側過眼,正好見到白狐那雙碧綠的大眼也正盯著自己瞧,還沒等他發問,他就發現對方正以尾巴輕掃過他頰邊,然後像條溫暖的圍巾那樣繞在自己頸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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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路的盡頭
『這樣的人生,你滿意了嗎?』 遠遠地,卻又彷彿是近在耳旁的低喃。 那聲音非常的……悲傷。 黑髮青年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一片什麼也看不見的黑暗之中。然後,慢慢地想起了失去意識之前的一切,他勾起唇笑了。 「……雖然不到滿意,倒也滿足了。」 他輕聲說著,像要安撫那強忍著哭泣的聲音的主人那般伸出了手,然而手指碰觸到的不過是冰冷的空氣。頓時,一股深沉的悲傷和無法言喻的寂寞感佔據了心頭,那疼痛甚至更勝死亡的穿心之痛,即使如此他仍微笑著,繼續編織著破碎的話語。 「……可惜我能獻給你的人生,只有這短短十年。」 沒辦法啊,如果他不笑著的話。 如果他不笑著的話……要怎麼、對那個人說不要哭呢。 黑髮青年輕瞇起了眼,只是微笑。 就像以往每一次親暱的談話、溫柔的擁抱…曾經他們在一起,並肩挑戰的那些艱難悲傷的命運……是的,只要和你在一起,不論前方有什麼,都無法使我們屈服。 而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迪克…如果有下輩子,再來向我要……我欠你的東西吧。」 那聲音短暫地沉默了,一邊想像著對方此刻的表情,那逐漸成長堅毅的臉龐、玫瑰紅色的眼眸,此刻是否也盈滿了淚水呢?黑髮青年閉上了眼,只是細細地傾聽著。 請你、別哭。 我的願望明明只有這樣而已──願你幸福的活下去。 『……不要緊、』他聽到那個聲音說,是沉穩而溫柔的聲音,『命運會緊緊將我們綁在一起……我不會鬆開你的手……五百年也許有點久……我願意等待。』 『也請你……等著我。』 逐漸溶解消失的意識裡,只剩下他最重要的、最重要的那個人的聲音。只要一句話就好,一句話,他想,眼淚終於也不受控制的滑落,有你的這一句話,我可以等上永生永世,所以啊,拜託你,千萬要、 垂落半空中的手被拉住,他那一刻裡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擁抱之中。 ──找到我。 黑髮青年將臉埋入對方的胸口,沒有了心臟的鼓動,只嘗到苦澀的淚水。 即使如此,對方的手指輕柔的撫過自己頭髮的動作,仍讓他喜悅地笑了出來。 他同樣聽見了對方低低的笑聲,在耳旁低語著── 『……這次,換我。』 ◪ 「主上、主上……」 有手指輕柔的撫過髮絲,然後是只能屬於自己的那個稱呼……白髮青年睜開眼,先是又被滿室橘紅的夕暮光輝刺得瞇起了眼,接著毫不意外地見到了離自己不過幾公分距離的黑髮青年的臉龐,對方那艷紅的眼眸依舊一點偏差也無地直視著自己。 是十分漂亮的顏色,然而不知為何地,他想起了另一種溫柔的玫瑰顏色。 在夢裡,很長,很久遠……彷彿跨過了幾百個世紀的夢境。 「睡在這裡會感冒的,累的話回房休息吧。」 「……………。」 「主上?」 不顧軍師的疑惑,白髮青年沉默地伸出手,將對方帶著手套的手握在自己掌裡,細細地,直到指尖能感覺到那跳動的脈搏和體溫。 「你找到我了。」 他說,溫柔地揚起唇角,「你找到我了,賽凡提斯。」 「等待……並沒有白費啊。」 「………!」 「不只十年,接下來的二十年、三十年……只要是我的這生命,仍存在的一天。」 「我將把它,全都獻給你。」 白髮青年邊說著低下頭,在對方的手背上印上一個輕吻。 那是一個誓約之吻。 然後再次抬起頭來時,望著對方那彷彿隨時都要落下淚來的表情,只是、只是溫柔地微笑。 『直到……運命再一次將我們分開。』 就像曾經的你,許給了我一生一世的誓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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